数字阅读让盲人的世界有了更多“色彩”
记者调查我国盲人阅读问题
□ 本报见习记者 张守坤
□ 本报记者 赵 丽
10月13日,中国盲文图书馆一间办公室内,殷梦兰正在聚精会神地工作,她的一双手正在电脑键盘上飞速跳跃着。
与手指灵活度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殷梦兰的视力是有残疾的,她是一名视障人士。推动她人生际遇发生翻天覆地变化的,是阅读:小时候,她去盲文学校学习盲文,参加中考、高考;如今,她进入盲文图书馆工作,每天坚持听有声书,既拓宽了知识面,又实现了娱乐休闲的目的。
在我国,像殷梦兰这样存在视力障碍的人有1700多万。他们是如何进行阅读的?目前发展正盛的有声阅读能否满足他们的阅读需求?在盲人阅读推广过程中,还有哪些可以进一步完善的地方?带着这些问题,《法治日报》记者近日探访了中国盲文图书馆。
盲人图书掣肘颇多
数字阅读应运而生
“盲文的组成是以‘方’为单位的,每方有六个点位,一般3方左右组成1个汉字,汉语盲文由汉语拼音的声母、韵母、音调组成。”
在中国盲文图书馆内,该馆文化教育部主任范兴坤指着挂在墙上的汉语盲文符号对照表,向记者述说着盲人阅读方式的变迁。据其介绍,自从19世纪20年代法国盲人路易·布莱尔在夜文基础上改进发明了六点制盲文后,摸读盲文便成为盲人学习的重要方式。
馆内工作人员滕红雨通过摸读盲文进行阅读已经近50年了。他介绍说,视障人士一般通过一两个月的练习,就可以熟练掌握盲文的编码,这几个点念什么、那几个点念什么都可以回答出来,但真正理解并熟练通过摸读盲文进行阅读还是存在一定的困难,需要大量反复练习。
不过,摸读盲文并不是所有盲人进行阅读时所必需的。
据中国盲协主席李庆忠介绍,视力残疾一般分为盲和低视力两类,盲就是失明,眼睛感受不到一点光;低视力虽然看不清东西,但能感受到一丝亮光,并不是完全漆黑。
“对于完全看不见的人来说,盲文是必需的;对于低视力者来说,除了阅读专门的盲文书籍外,还可以看大字书。”李庆忠说。
虽然盲文书籍能满足部分视障人士的阅读需求,但纸质图书有一定的局限性。记者在盲文图书馆看到,盲文书比普通书更大、更厚。
对此,范兴坤解释称,一般200多个汉字转换成盲文,可能要占据一页纸,一本很薄的汉文读物制成盲文图书后体积要增加很多,储存和携带都不太方便。并且,盲文纸的纸浆、制作工艺等都有特殊要求,才能保证盲点清晰不破,经得住盲人反复摸读。编校流程、印刷工艺等与普通的书籍相比,也更耗时间和成本。
如何破题?互联网的发展为盲人阅读提供了更多可能。
近年来,随着信息技术的发展,数字阅读发展越来越快,给视障人士提供了越来越多的便利。
中国盲人协会副主席、中国盲文图书馆信息无障碍中心主任何川告诉记者,目前视障者除了可以听有声书外,还能听Word、TXT、PDF等电子文本。“听的方式也有好几种,比如在电脑上装读屏软件,听着读屏声音就可以操作电脑;中国盲文出版社设计的阳光听书郎听书机,可以随身携带随时阅读电子文本;还可以利用智能手机听有声书。”何川说。
在盲文图书馆阅览室,记者见到了最新的智能读书机。它像一部小手机,可以充电也可以放入电池,激活后就可以使用,还有网络下载功能,盲人读者可以从中获取海量阅读资源。
据中国盲文图书馆典藏借阅部副主任朴栋淑介绍,这些读书机可以免费借阅、邮寄给全国的盲人读者。按照朴栋淑的讲解,记者在读书机完全黑屏的情况下第一次操作,不一会儿就找到了想要的网络书籍资源,十分方便快捷。
数字阅读方便快捷
全面推广遇到瓶颈
实际上,早在2017年9月,中宣部、财政部、中国残联等多部门联合启动了“盲人数字阅读推广工程”,包括构建盲人阅读融合出版与传播平台;依托400家公共图书馆,免费向盲人出借20万台智能听书机;依托100所视障读者教育机构,免费向盲人出借1000台盲文电脑盲文电子显示器。
盲人数字阅读给视障人士带来的便利是显而易见的。
滕红雨对音乐情有独钟,平常喜欢阅读音乐方面的书籍,但国内这方面的盲文书籍以前比较少。他就通过写信等方式,从国外的国家图书馆借来盲文乐谱,由于盲文乐谱是世界通用的,所以阅读起来并没有障碍。“如今,数字阅读将很多平台都打通了,随时可以阅读。”
殷梦兰则通过听有声书,找到了人生的新乐趣。每天下班后,她用智能手机打开有声书,听听小说,“生活丰富了不少”。
同样通过有声书听小说进行放松的还有在盲文图书馆从事校对工作的潘江。不过,如果要阅读专业书籍,他还是习惯摸读盲文书,“我们的‘摸’就相当于明眼人的‘看’。通过阅读,我了解了许多心理学方面的知识,解决了日常生活中很多具体的困难”。
但目前盲人数字阅读推广在实践过程中还存在一些难题,首先遇到的就是版权问题。
“盲人不能够享受到平等的著作权。比如,盲人在书店买了一本书,如果找人将这本书翻译成盲文是没有问题的,但如果要翻译成有声版,则必须经对方授权。”何川说。
值得庆幸的是,我国已经签署了《马拉喀什条约》,该条约要求缔约方在国内法中增加规定,对版权权利人的权利规定限制和例外,允许复制、发行和提供已出版作品的无障碍格式版,如盲文、有声、电子文本等。何川告诉记者,现在我国著作权法已经修改,和上述相关条款内容相适用,该条约在我国正式生效的时间越来越近了,“将来越来越多的书可以被制作成有声书、大字版,这对盲人来说是实实在在的文化福祉”。
何川还提到,各地在公共文化服务全覆盖或均等化过程中,可能存在资源配置不均衡的情况。比如,北上广深公共图书馆中都有自己的盲人阅览室等,但在一些相对较小、较偏僻的城市,硬件措施还不到位,或者仅有一个物理空间,服务理念并没有跟上。
李庆忠则通过实地调研发现,一些地方的盲文图书馆、盲人阅览室虽然配备了书籍资源和相关辅助设备,但到馆的视障读者屈指可数。如何通过优质服务吸引更多的视障读者,是这些地方正在探索的答案。
他还提出,出行不便也是导致盲人前往盲文图书馆或阅览室动力不足的现实原因。
多地探索破解难题
保障盲人阅读权利
如何解决这些困难?在范兴坤看来,阅读习惯是需要培养的,想要吸引盲人来阅读,干巴巴地喊口号、说好处作用不大,只有找到适合盲人阅读的方式,才能真正吸引他们。
中国盲文图书馆在这方面进行了积极探索,相关工作人员通过深入调研后了解盲人读者的文化需求,策划了名家讲座、“博物之旅”、陶然读书会、文艺展演等各种文化沙龙活动,组织盲文、电脑、音乐、朗诵、按摩、盲童兴趣小组、盲童夏令营等文化教育活动,开展盲人信息化应用、数字阅读推广、生活技能、书法绘画、盲文基础等知识培训,吸引视障读者主动走出家门,走进图书馆。截至目前,盲文图书馆每年平均吸引了3万多人次到馆参与各类文化活动。
各地为保障盲人的阅读权利,也纷纷展开行动。
甘肃省图书馆成立甘肃省残疾人阅读服务中心,建立盲文及盲人有声读物阅览室,专门为视障读者提供阅读和外借服务;江西省萍乡市芦溪县图书馆在改造升级时,特意设置少儿阅读中心,为未成年人和盲人人群提供了更舒适的阅读空间;山西省曾采购5000台“智能听书机”,盲人读者可免费借阅……
在采访中,记者感受到,随着盲人数字阅读推广工作的不断开展,爱上阅读的盲人读者越来越多。便利的阅读方式为盲人读者打开了一扇知识大门,从此他们面前的路更宽了,他们的世界也有了更多“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