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后“白发校长”:用工资补贴学生餐费,凌晨三点去买菜
拿回家给俺妈吃”,小女孩小心翼翼地用干净的卫生纸裹住鸡腿,再装进塑料袋里,告诉面前的校长,她要把学校发的鸡腿带回家给妈妈。
“你吃吧,我再给你拿一个。”头发花白的校长每天都会查看学生的就餐情况。这位被孩子们称为“校长爷爷”的人叫张鹏程,1982年出生,今年还不到40岁。
2018年7月,张鹏程调入河南省周口市清集镇二郎庙小学时,只有27个学生的学校将被撤点并校。为了留住学校,张鹏程开始改善教学环境,修楼顶、硬化操场、建食堂和宿舍等,还开办了幼儿园,现在有近150名学生。
学校里的孩子大多是留守儿童,为了让他们的伙食营养均衡,张鹏程经常拿自己的工资补贴餐费。他希望孩子们能成长在一个温馨有爱的环境,不仅学到了知识,还懂得什么是爱。
4月15日,张鹏程在接受新京报记者采访时,电话那头还不时传来学生跟他分享食物的笑声,他忙着说:“不吃了,你们吃吧。”
“看到小女孩要带鸡腿给母亲,我感动得不得了”
新京报:能简单介绍一下“鸡腿姑娘”的情况吗?
张鹏程:那个小姑娘今年6岁半,是我们小学一年级的学生,特别阳光,特别开朗。她家情况比较特殊,爸爸常年在外地打工,姐姐是残疾人,治病花了不少钱,爷爷的身体也不大好,她现在跟妈妈生活在一起,从小就懂得爸妈的不容易。
新京报:为什么想要给她“加鸡腿”?
张鹏程:我每天都会去看孩子们的就餐情况。那天看到小姑娘在教室里捣鼓一个东西,走近一看,干干净净的纸巾里裹着一个鸡腿。我问她咋回事,她就说:“拿回去给俺妈吃”。当时觉得这个孩子挺有孝心的,看到这温情的一面,我感动得不得了,就让孩子先吃,再拿一个鸡腿让她带回家。
新京报:孩子们每天的伙食怎么样?
张鹏程:大部分孩子的一日三餐都是在学校吃的,早饭和晚饭的部分费用由家长承担,午饭是有国家补贴的。早饭一般是鸡蛋、炒菜和稀饭,午饭包括一荤一素、水果、牛奶和汤,晚饭还会有加餐。
新京报:学校里目前有多少学生、老师?
张鹏程:现在小学有80多个学生,只有8个老师,因为班级比较多,师资还是比较紧张的。有些老师还要“包班”,就是所有的科目都要教,包括语数外、体育、音乐和科学等。幼儿园有55个学生、4个老师。
新京报:孩子们在学校的一天是怎样的?
张鹏程:孩子们吃完早餐后,7点多开始早读,接着上课。中午会有一个小时午休,下午4点50分放学。有些孩子可以留在学校里继续巩固知识,还有留守儿童会住在学校,由老师们照顾。
新京报:你主要负责哪些工作?
张鹏程:上课,督促孩子们学习、吃饭,有时候带他们跳课间操,还会去买菜。只要我有时间,每个孩子都会关照一下,孩子们的吃喝拉撒,我都管。
新京报:会拿自己的工资补贴孩子的伙食吗?
张鹏程:孩子们吃的菜都是我去买的,每周采购两次。为了不耽误日常工作,我凌晨三点就要到二十多公里外的市场。
我们的伙食标准还是比较高的,孩子们不大爱吃青菜,但喜欢吃水果。我们得变着花样给他们吃水果,这样才能补充维生素,保持营养均衡。有时候资金跟不上,我就刷自己的信用卡或者用花呗先垫着,等发了工资再还上。
新京报:和孩子们相处得怎样?
张鹏程:孩子们跟我关系挺好的,他们有时候会围着我一起玩,有好吃的也会想着先分给我吃。
周口是人口输出大市,学校的孩子大多是留守儿童,他们的父母长期在外打工。农村的孩子,总要有人来陪,我希望自己能让他们感觉到家的温暖。
“被叫校长爷爷,是一种认可”
新京报:当初为什么想到二郎庙小学任教?
张鹏程:我是2018年7月2日调到二郎庙小学的,我小时候也在这里读书。师范毕业后,我就想回村教书,帮扶一下村里的小学,回报家乡。当时国家有“撤点并校”的政策,要将人数少的学校进行合并,更好地整合教育资源,我不想二郎庙小学被撤掉,选择回到母校教书。
新京报:刚来的时候学校情况怎样?
张鹏程:当时学校里只有27个孩子,6个老师。教学环境比较艰苦,教学楼漏水很严重,雨水从二楼冲到一楼,稍微下点雨都没法上课。教室里的电器进水后,基本也不能用了。学校是土操场,孩子们会挖土来玩,在上面做游戏,也挺快乐的。那时候还没有食堂,孩子们的午餐都是从其他学校配送过来的,有国家补贴。
新京报:你来之后做了什么?
张鹏程:我开始改善教学环境,修了防水的楼顶,重新粉刷墙面,硬化操场,还建了食堂和宿舍。当时的财政资金还没拨付下来,我是自己垫付了两三万元来改善教学环境。同时,我还在学校里开办了一个幼儿园。
新京报:为什么想办幼儿园?
张鹏程:村里大概有2000多村民,孩子也不少,但是没有自己的幼儿园。孩子们去其他地方上幼儿园,部分由爷爷奶奶接送,老人骑车容易发生交通事故。我当时觉得,既然都回来了,干脆多干一些,把学前教育也搞起来,村里的孩子能从幼儿园直升小学。
办幼儿园时,上级拨款还没有到位,我就自己垫付了14万元。最开始,幼儿园里只有18个孩子,慢慢才多了起来。
新京报:目前幼儿园运转情况如何?
张鹏程:我们幼儿园现在有55个孩子,每人每学期只收1000元学费。花销包括孩子们的伙食费、课本费和4个老师的工资等,在资金方面的压力会比较大,运转起来比较吃力。
新京报:这个过程中,有没有遇到哪些困难?
张鹏程:前两年还是比较困难的,主要是资金来源问题,家人也不大支持,劝我不要再自己贴钱。后来我一直在做,家人也默许了。媳妇看我太辛苦,现在也在小学当老师,顺便帮帮我。政府部门和教育局都在帮助我们。
新京报:接下来还有什么想做的事?
张鹏程:县城有个游乐园,孩子们特别希望我带他们去看看。但我希望他们的眼光不要局限于县城,我们国家还有很多美丽的地方,如果有机会,我希望能带孩子们去大城市看看。只有这样,他们才会有动力走出小乡村,我们不能只让孩子们学知识,还要长见识。
新京报:知道自己被称为“白发校长”吗?
张鹏程:媒体把视频发出来后,大家都叫我80后“白发校长”,我自己倒是没怎么在意这事。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自己的头发是什么时候变白的,也没关注过,精力都放在照顾孩子身上了。
平时孩子们都喊我“校长爷爷”,特别是幼儿园的孩子。我挺开心的,这是对我工作的认可,他们把我当亲人了。
新京报:你觉得这份工作最大的意义在哪里?
张鹏程:意义在于,我们给周边的孩子提供了一个有爱的环境。留守儿童的父母都不在家,爷爷奶奶跟孩子有代沟,他们可能缺少家庭的关爱。我喜欢他们,也给予了他们爱。
我想让孩子们都懂得什么是爱,没有体会到爱的孩子一生是不会幸福的。我们希望学校能提供一种温馨有爱的环境,孩子们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等他们步入社会也会去帮助别人、爱别人。
新京报记者 吴采倩 实习生 谢婧雯
编辑 刘倩
校对 卢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