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那边就跟菜一样被买来买去”江西瑞昌警方打掉一境外“杀猪盘”电诈团伙
□ 本报记者 黄 辉
□ 本报见习记者 周孝清
□ 本报通讯员柯洁男
“门口都是拿着枪和电棍的保安”“辞职想走的话要交6万元”“人在那边就跟菜一样被买来买去”“逃跑就遭电棍殴打、关水牢、关小黑屋”……
刚从缅北电信网络诈骗团伙中脱身的江西瑞昌籍男子小刘（化名）近日向民警讲述他在缅北噩梦般的经历。
今年1月19日，随着主犯苏某某在福建落网，江西省九江市瑞昌市公安局民警在“长风3号”行动中，彻底打掉了一个长期活跃于缅甸北部的电信网络诈骗犯罪团伙，抓获犯罪嫌疑人16名，涉案金额3000余万元。
全链条开展电信诈骗
2021年3月，瑞昌市公安局在工作中发现，该市有多人在同一时间乘坐交通工具前往云南边境活动。经初步研判，这些人疑似偷越国境。瑞昌警方立即成立专班展开侦查。
经调查取证，警方查明：2020年以来，福建籍人员苏某（在逃）在缅甸北部贺岛经济开发区经营从事“杀猪盘”电信诈骗业务，其掌控的荣胜公司为发展壮大犯罪团伙，一直利用各种途径招募发展国内人员从事电信诈骗，并以“谁拉人来公司，谁就拿新员工业绩提成”为诱饵，鼓励老员工在国内拉人，同时为新员工偷渡至缅甸提供飞机票及路途所有费用。
民警在侦查中发现，仅瑞昌本地，就有数十人在2021年之前曾偷渡至缅甸从事电信诈骗。而且，从“蛇头”、运送者、接应者、偷渡人员到实施电信诈骗，荣胜公司有着一套“全链条”经营模式。
据介绍，“蛇头”通过招募本地老乡或者依靠网络聊天软件发布招募信息，所招募的人员每达到一定数量，便集中乘坐交通工具前往云南中缅边境会合，然后在运送者（均为缅甸本地人）的带领下，以翻山的方式偷越国境。
“翻越的道路丛林密布、崎岖不平，往往要数个小时才能到达缅北。”据当事人供述，到达缅北后，接应者会开着面包车前来接应，将他们运送至荣胜公司。此后，公司实行封闭式管理，强迫当事人从事电信网络诈骗活动。
并非“天堂”而是“地狱”
缅北，被“蛇头”们吹嘘成“掘金天堂”，但对偷渡从事电信诈骗的受害者来说，则是“人间地狱”。
“我在缅北的半年，过的就是非人般的生活。”小刘向警方供述，他花了7个小时翻山步行进入缅甸，最后被人开车送往一个“工业园区”内，园区门口都是持枪的保安，进入之前，他身上的手机、证件等全被保安没收。
“园区内的食宿条件也很差，8人一间房，每人一天只发两瓶水，吃的伙食可以用猪食来形容。”据小刘供述，到达公司后，每十几人被分成一个小组，然后每人分发好几部手机，在组长的带领下，每天从中午开始工作，一般持续到凌晨才能下班，且工作强度很大，每天都有硬性任务。
办案民警告诉《法治日报》记者，小刘所在的公司专门从事“杀猪盘”电信诈骗，在当地又称“情聊”。按照公司规定，小刘每天必须和多人进行聊天。组长发给小刘的手机里下载了各种聊天软件，“账号人设”都是事先设定好的，大部分打造成“高富帅”的成功人士，有些则打造成美女的人设，还有一些特殊的人设是针对同性恋的，总之对方需要什么样的角色，他们就会打造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据小刘供述，其在从事电信诈骗的过程中，最多的一单赚了一万多元。而每次骗来的钱，老板都会找专门的地下钱庄把钱“洗白”，然后以现金的方式发放。一般骗来的钱到员工手上一半都不到，因为老板、管理人员、组长、介绍人、洗钱人都要参与层层分成。
一包中华烟要200元、一瓶水要5元……小刘干了半年后，发现赚的钱还不够抽烟，于是提出想回家，可公司竟然要他补上偷渡费和每个月的住宿费、信息费、伙食费等一系列费用。无奈之下，小刘向家里要了数万元交给公司，才得以脱身。
“有些人不想付这个钱就想着偷跑，但这是很危险的，一旦被抓住，就会被拉到保安室用电棍进行殴打。为了震慑其他人，他们还把人拉到大家眼皮底下进行殴打。除了打人，他们还有小黑屋、水牢等一些折磨人的场所，比如水牢就是一个非常恐怖的地方，进去会给一个瓢，只有不停地舀水，水才不会漫上来。”回忆起那段非人般的经历，小刘至今心有余悸。
民警奔波万里打掉团伙
据公司管理人员苏某某（一号人物苏某的堂弟）和当事人供述，由于缅北工业园的房屋租赁费十分昂贵，成本很高，为了提高业绩，公司需不断从国内招人，于是团伙成员通过多个社交媒体平台发布招募信息，通常会标明“出国务工”“高额回报”“无需出入境证件”“路费和生活费全包”等字眼吸引人加入。
办案民警告诉记者，苏某某是该诈骗团伙的二号人物，其堂哥苏某是团伙的老板，最高峰时团伙有500余人，苏某某从事管理工作，负责召集各个组长（团伙内又称代理）开会等事宜。公司经常和一些洗钱的地下钱庄或者私人合作，将骗来的钱“洗白”之后以现金方式交给苏某某保管，最多时候有1000多万元。
“当地消费水平很高，虽然来钱比较快，但是在高额消费下，大部分员工身上的钱都所剩无几。”办案民警介绍，同时，为了保证公司的收支平衡，公司会向员工收取每月6000元的食宿管理费，假如某个员工在公司内几个月都是零业绩，那么不付几万元是根本无法离开的。
在摸清公司的组织架构后，办案民警远赴福建、广东、上海、湖北、云南等地，行程数万公里，最终成功打掉了这个境外电信诈骗犯罪团伙，除主犯苏某之外，团伙管理人员全部落网。
目前，该案已有6名犯罪嫌疑人被判处有期徒刑七年至拘役三个月不等刑罚。案件在进一步侦办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