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钉枪又称射钉器，在生活中很常见，是一种装修时用来钉钉子的工具，利用空包弹或者压缩气体，将射钉打入建筑体，在建筑领域中应用非常广泛。作为一种劳动工具，射钉枪并不属于法律禁售的商品，日常生活中对它的使用也没有限制。然而，这种射钉枪易被改装，改装后的枪支具有一定的杀伤力，容易引发次生犯罪。
近日，江苏省淮安市淮安区检察院办理的一起网络贩枪案中，犯罪嫌疑人就是利用网购平台和社交软件售卖射钉枪和枪支改装配件，买家遍及全国10多个省份，给社会公共安全造成了重大隐患。
“枪械迷”的危险实验
丁某是江苏常州一家机械厂的车床工人，日常工作就是做一些金属零部件的粗加工。平时，丁某特别喜欢研究枪支，除了在网上观看一些枪械视频，还经常在一些“枪械迷”的网络聊天群里交流。
2017年底，丁某在网上看了一条射钉枪改装视频。心痒痒的他决定付诸实践，在网上购买了一把射钉枪和一段304不锈钢管。空闲时，丁某利用厂里的车床做了一把简易的火药枪，又在一家五金店里买了一盒射钉弹改造成子弹。因试射了几次都没能成功击发，失望的丁某最终把枪拆散，丢弃到厂里的废料堆里。
2018年，丁某回到老家淮安工作。在此期间，他又萌生制作一把火药枪的念头。几番搜索，丁某最终在一家网店买来了射钉枪以及枪托、导轨条等配件。网店店主还主动发来一段射钉枪改装视频，并通过语音聊天指导他改装。在网店店主的“帮助”下，丁某在家中用电焊机、角磨机等工具，成功将一把射钉枪改造成火药枪。
同年2月13日，淮安警方接到上级交办的线索，将丁某抓获归案，在其家中搜查并扣押自制子弹67枚。警方还根据丁某指认，将其之前丢弃的火药枪从河中捞出。
到案后，丁某交代，射钉枪和枪械的配件都是从一家叫“杂货之家”的网络店铺购买的，所有成本加起来大约1000元。
网店老板的歪心思
通过进一步侦查，警方发现，该店铺实际经营者为王某福，家住四川省犍为县。通过排查该店铺的交易记录，警方判断该店铺有较大网络贩枪嫌疑，随后实施抓捕行动，将王某福抓获归案，并在其家中搜出两只改装好的枪支。到案后，王某福交代了犯罪事实。
王某福所在的犍为县处于川西平原西南，山丘林立，野生动物众多。出生在这里的王某福自小就爱好打猎，工作之后一直想弄一把枪到山上打猎。
王某福是一名水电工，多年的工作经验让他对射钉枪非常熟悉。通过网络，他很快学会了将射钉枪改造成火药枪的方法。2017年1月，他从淘宝上购买了一把射钉枪，又买来了钢管、钉管套等配件，成功制作了一把火药枪。此后，王某福经常拿着枪在自家附近的山上面打鸟。
有了这次改装的经历，王某福对射钉枪行业有了一定了解。看到网上射钉枪的销售非常火爆，他也动了网上销售射钉枪的念头。
2017年6月，王某福在网上申请了一个店铺，开始做起了网上售卖射钉枪的生意。由于射钉枪本身价格并不高，最便宜的射钉枪只需要200多元，为了扩大销量，王某福有意向一些买家传授射钉枪改装火药枪的方法。
买家在网上联系王某福时，他会先询问对方购买射钉枪的用途。如果是用于普通装修的，他就正常通过网店进行交易；如果是想用于改装的，他就会让对方加自己的微信，再用双方都熟知的“暗语”进行交易，以图避开网络监管。
为了让买家放心购买，王某福还发送射钉枪改装视频指导买家进行改装，有时还通过语音聊天一步步帮助买家进行改装，丁某就是在王某福的指导下完成枪支改装的。
警方顺藤摸瓜扩大战果
据王某福交代，在网络上发售射钉枪，其实他只是中间商，赚个差价，射钉枪和配件的货源都由其他厂商提供。
警方立即根据王某福的网店记录，追查上游向他发售射钉枪的卖家。经过侦查，警方发现王某福售卖的射钉枪来自于四川省宜宾市的几家机械加工厂。调查显示，这几家机械加工厂都是正规企业。虽然他们生产的这种老式射钉枪经过简单改装，的确能变成具有杀伤力的武器，但这些企业都有合法生产射钉枪的资质，并不存在违法违规行为。
既然上线并不存在非法制售的情形，警方立即转换思路，向下游买家展开延伸追查。警方通过调取王某福网店的交易记录，梳理出140多条有效的涉枪重点线索。
为了彻底清除这一安全隐患，2019年2月，淮安警方成立4个专案组，转战全国10多个省市自治区，前后历时一年多开展缉枪抓捕行动，共抓获非法持有和改装火药枪的犯罪嫌疑人79人，缴获火药枪82支、气枪11支，以及大量相关枪支配件。
到案后，尽管犯罪嫌疑人大多声称改装枪支就是为了好玩或者用于打猎，但警方分析不排除有人会持枪实施严重的犯罪行为。
近年来，全国多个省份都曾发生过用这种枪支实施犯罪的案例，涉及的罪名大多为非法持有枪支、聚众斗殴等轻型刑事犯罪，也包括故意伤害、故意杀人等恶性刑事犯罪。
对收缴到的火药枪，警方一一进行了鉴定，发现利用射钉枪改装的火药枪，看上去制作简单、粗糙，枪管也没有膛线，但每一把枪的杀伤力和危害性都不小。经过专门的枪支鉴定机构鉴定，经过改装后的射钉枪枪口比动能远超枪支鉴定标准，足以对人造成致命的伤害。
检察官提前介入破解办案难题
该案是淮安警方缴获枪支最多的网络贩枪案，涉案人员众多。鉴于案情重大，淮安市淮安区检察院高度重视，立即成立办案组，派出检察官提前介入该案引导侦查。
“没有改造的射钉枪不能认定为枪支。”案件讨论会上，检察官董正提出，除非主观上有把射钉枪改装为法律认定的枪支的故意，并对其进行有效的改造，不然射钉枪不应认定为法律意义上的枪支。该院建议警方将涉案的每一把枪支、每一发子弹、每一个枪支配件都进行严格鉴定，并出具科学的鉴定意见，确保案件质量。
案件办理过程中，检察官还碰到了无权管辖的难题。王某福及其余涉枪犯罪嫌疑人均系丁某非法制造枪支案带出，但是犯罪地和居住地均不在淮安区，根据刑事诉讼法的相关规定，该院对丁某之外的所有涉枪案件均无管辖权。
为了解决管辖权问题，今年1月，经由公安机关向公安部申请指定管辖，经最高检和最高法指定，该起网络贩枪案最终指定淮安区检察院办理。
目前，该起网络贩枪案已提起公诉23人，判决1人，其他案件正在办理之中。
把脉安全隐患 提出三条治理建议
据悉，该类型网络贩枪案并非偶发，全国各地都有相似案件。以江苏为例，自2019年以来，江苏检察机关共办理涉改装射钉枪的非法制造、买卖枪支案446件，涉案改装射钉枪609支，引发很多社会问题。
淮安区检察院认为造成射钉枪案件多发的原因主要有以下几个方面：一是购买渠道众多。射钉枪属于劳动工具，并未采取严格管控措施。射钉枪及其配件通过线上、线下均可购买，且价格不高，改装枪支全套配件所需不超过千元，内含火药的射钉弹也可以通过五金店等渠道购买。二是改装技术易学。射钉枪的外形和原理都与枪支相似，且本身具有足够的动能，用射钉枪改装枪支技术难度低，稍具相关工作经验即可完成改装。相关改装视频通过网络容易获得，部分网络商家在配套出售改装配件后直接提供改装视频指导买家改装。三是网络贩卖成为主要渠道。犯罪嫌疑人通过在论坛发帖、QQ上发信息、枪支爱好者交流群内发布信息，在网上开设店铺，并用“暗语”和黑话进行交流达成订单，之后通过快递公司运输，改装所需的枪支配件迅速流入全国各地。
对此，检察机关建议：一是在全国范围内开展专项打击。从已破获的非法制造、售卖枪支案着手，加大打击力度，开展改装射钉枪专项清理行动，消除“存量”。二是规范配件购买渠道。加强对线下五金店、线上网络店铺等射钉枪及配件销售渠道的监管，落实实名购买、实名备案制度，同时对网购平台、物流公司加强监管，充分运用大数据对射钉枪、瞄准镜等敏感商品进行分析，及时排查涉枪线索。三是加强普法教育力度。针对重点地区、重点人群，以案为鉴开展普法教育，引导形成自觉抵制非法枪爆物品、保护野生动物的法治观念和安全意识。
卢志坚 朱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