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学生我们返您60块钱”
特长生等级测评竟成一门生意
新学期里，传统学科类培训市场不断降温，少儿艺术类培训市场日趋火热。从声乐到舞蹈，从器乐到书画……“十八般武艺”之下，往往都离不开五花八门的考级测评和比赛展演。不过，一张张噱头十足的证书背后，却暗藏诸多套路和交易。
▶行情◀
初赛费用300元到600元
“宝贝们的口才课考级证书下来了，通过率100%哦……”一家位于小区里的艺术中心在宣传时总会晒出厚厚一摞证书，不少家长看了心动，纷纷慕名而来。
“我们这里有声乐、钢琴、小提琴、架子鼓、吉他、尤克里里、古筝、琵琶、竹笛，还有一些集体课程，包括美术、书法、口才、舞蹈、跆拳道和搏击。”看到有家长前来咨询，工作人员热情地介绍，“一对一课程每次45分钟，单价300元。集体课程60分钟一节单价100元，90分钟一节单价150元。”
带家长参观教室的过程中，工作人员指了指墙上的照片，“这边办了好些年，社会资源也会多一些，有不少合作的机构，每年都会组织比赛。除了那种比较权威的专项比赛以外，还经常有各种综合性的比赛，带点表演性质，获奖也相对容易一些。当然，参加这些是要另外交费的。”
小区对面的一栋二层小楼里，同样塞满了大大小小的艺术类培训机构。“小提琴一般4岁就可以开始，1节课1小时，学费280元，两个人可以开班。”在一楼的一家儿童艺术成长中心，工作人员侃侃而谈，“我们每年都会提供两次考级的机会，还有一些比赛或者展演。从1级就可以参加各种活动，到时候会把相关资料发到家长群里，具体费用要看组织方，价格区间一般是初赛在300元到600元，决赛在800元到1500元。”
记者来到二楼，看到一家少儿美术培训机构正在招生。“幼儿园阶段可以先学创意画，5岁就可以考级，一般小学五年级以前就能考完最高级。”机构负责人称，4级以下可以跳着考，之后要一级一级考，考级费用跟级别有关，每次大概两三百块钱。
“平时也会组织学生参加一些比赛，但我们只选择那些含金量比较高的正规比赛。这边老师都是专业出身的，看一下比赛的举办方就知道值不值得参加。”负责人谈道，“好多比赛都很水，特别是那些收费的比赛，就算最后得奖也没什么意义。现在市面上不少培训机构都是有套路的，把挣钱放在第一位，环境看上去高大上，获奖也一大堆，但没多少真东西。”
▶内幕◀
等级测评给机构老师返钱
除了常规的社会艺术水平考级以外，网上还有不少针对艺术特长生开展的等级测评。
“我们跟社会考级区别也不算太大，都是通过组织学生考试来进行艺术评价。”一家面向全国的艺术特长生等级测评办公室工作人员称，等级测评有以下特点，“一是范围比较广，不像一些专业院校那样有局限性，比如，中央音乐学院只有音乐方面的考级，中国美术学院只有美术和书法方面的考级，我们是综合性的，只要是属于艺术范围之内，都可以进行等级测评。”从相关网站的介绍来看，测评内容涵盖舞蹈类、声乐类、器乐类、语言类、书画类、武术类、表演类等多个门类。
“另一个特点是时间更灵活。不像有的考级只是在寒暑假进行，我们平时也可以进行测评，只要在考官的监督下，就能对阶段性的学习成绩作出评价。”
记者以艺术类培训机构老师的身份咨询授权事宜，对方立即表示欢迎。“只要有固定场所和资质证明就行，操作起来很简单。我们到时候签订完协议，可以给您颁发一个培训基地的牌子和授权书。”
谈及费用，对方爽快地表示，“既然签了协议，您也是帮我们进行推广，咱们之间肯定会有一个利益上的分配。比如，我们这边等级测评1级对外签的是100块钱，我们只收30%，另外还有25块钱的工本费，也就是说总共55块钱，这个略低于社会考级的标准。您那边觉得可以的话，我们允许您在100块钱基础上再多收20%，比如一级可以收到120块钱或130块钱，这个空间就留给您来掌握。”这名工作人员称，级别越高，费用也越高，“最高10级也就280元，具体您那儿收多少可以再讨论。”
至于测评难度，对方坦言，“这个主要还是为了鼓励孩子的学习兴趣，所以肯定会相对容易一些。”
在微信公众号里，记者又搜索到另一家开展全国艺术特长生测评认证的机构。联系相关人员以后，对方发来一份测评认证通知，上面显示测评范围包括声乐类、器乐类、音乐素养、语言类、书画类、舞蹈类、跆拳道、武术等。
“作品发给我统一上传。”对方发来收费标准，其中，最低为1级，收费300元，之后逐级递增，10级为550元，演奏级则为650元。
“您是老师吗？老师的话，一个学生我们返您60块钱。”对方表示，“原则是返百分之十，但是低级别的太少了，所以我们都统一返60块钱。”当记者又问到通过率如何时，对方回应称，“只要不是那种明显很差的，都可以通过的。有特殊情况您可以告诉我。”
▶提醒◀
评测组织出现“野鸡机构”
这些测评组织究竟是否权威？记者在中国社会组织政务服务平台上进行搜索，并未查到有关社会组织的登记信息。
事实上，类似这样的社会组织还有很多。民政部在今年公布的第一批地方民政部门依法取缔的部分非法社会组织名单上，全国艺术特长生考评委员会位列其中。5月，民政部、中央网信办、工业和信息化部依法关停了全国艺术特长生考评委员会网站及其新媒体账号，清除了有关关联网页。
教育部此前也曾发布声明，强调教育部从未成立全国艺术特长生认证中心，从未认可过任何艺术特长生认证机构，也不鼓励学生参与社会机构等相关组织开展的艺术特长生测评与认证活动。
▶建议◀
不要陷入盲目拿证误区
“从教育来说，引导学生一级一级地学习，本身是有一定积极意义的。但目前的考级或测评鱼龙混杂，很多都只是看重经济效益，缺乏规范和引导。”中国电影乐团常任指挥张冰冰建议家长理性看待考级和比赛，不要陷入一种误区，认为孩子学艺术就是为了拿证。
“北京市教委从2019年取消小升初特长生招生以后，更加重视美育的普及工作，不少中小学也在积极尝试通过聘任专业老师的方式，利用课后时间开展丰富多彩的艺术活动。”张冰冰谈道，学校在聘任老师时会有严格要求，要么具有教师资格证，要么具有相应职称，但校外的艺术培训机构在师资质量方面往往很难保证。
“现在很多比赛被明令禁止，但还是会有一些机构或协会组织各种各样的活动，主要目的还是为了盈利，因为每名参赛者都要交一定的费用，算下来是相当可观的收入。”在张冰冰看来，即使是一些所谓的国际比赛，含金量也并不见得高，“有时候只不过是钻了个空子，看起来高大上，其实并没有多大作用。”
今年的全国两会上，全国人大代表、陕西省美协副主席宋亚平提交了《关于加强美育、完善教育评估机制，制止儿童美术考级的建议》。她认为，美术考级的评价标准抹杀了少儿美术的差异性，造成美术表现的同一性。此外，各种儿童美术考级泛滥，一些考级点不具备评价的资质，标准也越来越低，导致现在模式化的作品盛行。
宋亚平建议，取消对12岁以下儿童进行各种门类的美术考级，鼓励孩子们多参与美术社会实践和对艺术作品进行评论研讨等活动，培养孩子们的艺术素养并对其进行记录。
本报记者 宗媛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