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换人生28年案二审在开封开庭
记者走进医院记录姚策在杭州的一天
即使命运弄人 他也想好好治病
28年前，一个产房的两个普通产妇，因为前后脚生子，孩子被护士抱错。而其中一个产妇在怀孕时患有乙肝，乙肝免疫球蛋白注射在了另一个孩子身上，为原本不相干的两条生命轨迹埋下了交错的引线。
28年后，为了给肝癌晚期的儿子姚策救命，母亲决定割肝，却在此时揭开了令人吃惊的错抱孩子秘密。深埋地下的引线被点燃，引发连锁反应。
一审中，姚策及其亲生父母共向河南大学淮河医院索赔273万元，最后一审法院判决支持76万元。尽管金额和姚策的预想存在差距，但一审法院的判决认定河南大学淮河医院在姚策患病上存在过错，按照60%的比例承担姚策的后期治疗费用。姚策坚持再次上诉。
1月26日，“错换人生28年”案二审在开封市中院开庭。此时，事件的主人公姚策则在杭州继续接受治疗。记者走进医院，记录下这位命运戏剧、坚持和病魔作斗争的癌症患者的一天。
玩着游戏
和大学室友唠嗑
开庭当天，妻子玲玲在一旁外放着直播，而姚策则拿着手机在床上玩“保卫萝卜”，平静得仿佛是个局外人。
那天他照常挂盐水，做检查，傍晚还做了一个腹部穿刺手术。姚策这一天的大部分时间是痛苦的，也有少有的温馨时刻。大学时的铁哥们儿特地从江西坐火车来看他。
见面没说几句话，姚策又提到了一遍自己的体重，“现在瘦得像骷髅一样……”
室友逗着他，“你大学的时候就这么瘦，现在是回到最初的起点了。”
姚策撇了撇嘴，“跟那个时候又不一样，这个是病态的瘦，不健康。”看到室友烫了个头发，他又摸摸自己的脑袋，“要么我直接剃个光头好了，省得现在头发一抓掉一大把。”
他们聊孩子，聊到游戏，姚策突然想起来说，“我前一阵子在闲鱼上买了个小霸王复古游戏机，要么给你寄过去吧。”
姚策想着必须马上就邮寄过去：“现在想到的事情现在就做，别等以后。你把地址发给我，我就寄过去。”过了一会儿，他又小声补充道，“说不定你就见不到我回九江了……”
刚做完检查的几个小时里，他们就这样你一句我一句。
没等到姚策做腹部穿刺，室友要赶着晚上的车回去，“我岂止想和他一起吃顿火锅，我还想和他喝点小酒呢。”身为医生的当年室友摇摇头说道，很遗憾。
下午，姚策还接到了儿子楷楷的视频电话。儿子用稚嫩的声音说“要爸爸”，姚策赶忙示意妻子玲玲把电话拿过来，要和儿子亲亲。
他努力在视频电话里教儿子飞吻。这是病痛难得消失时的温馨一刻。
很快姚策就迎来腹部穿刺的小手术：一根长针穿进姚策左边的肚子里，把导管留在了外面，导出来的液体袋子挂在病床的下面，每200毫升要停半个小时，一晚上要放满600毫升。短暂的痛苦过后，姚策的肚子会慢慢瘪下去，不再会因为“涨得像气球一样”而彻夜难眠，吃不进饭了。
体重从160斤
降到不足百斤
在面对采访的时候，他常常会提起自己的瘦。“肚子鼓得像气球，撑得很大很大。”姚策在肚子上比划着，和妻子的对戒在骨节分明的手指上格外显眼，他笑了笑，“现在体重已经不过百了。”
没生病前，妻子玲玲最喜欢叫姚策胖子，她觉得肉乎乎的男人有安全感。
刚恋爱的时候，姚策也就120斤左右，硬是被玲玲一口一口喂到了160斤。“他就喜欢吃烤鸡翅啊这种让人发胖的东西……”玲玲回忆着说。但是26日中午，记者特意给姚策点了烤鸡翅，结果他一口都吃不下。
玲玲说自己“不是一个很能扛事情的人”，看病，打官司……大部分的重要决定，还都是姚策来做的。
所以，当姚策的病危书递到她眼前的那一刻，她是懵的——“那么多急救方案我该怎么选？如果我选错了，姚策会不会怪我？”她手抖着给自己的父母打电话，最后决定把能选的都选上。
当时有人理性帮她分析姚策的“身后事”：是送回九江老家？还是送去河南？还是跟着自己回景德镇，离儿子更近一点？玲玲耳边也会突然蹦出姚策说过的话，“要是死了就一把火烧掉，然后撒在大海里就行。”
感叹命运弄人
眼下会积极接受治疗
姚策的亲生母亲杜新枝，在玲玲的手机备注里是“河南麻麻”。26日，法庭休庭的时候，“河南麻麻”杜新枝给玲玲打了个电话，告诉她官司一切顺利，并询问她姚策的身体状态。
彼时，玲玲正在陪着姚策做检查，匆匆聊了几句之后就挂掉了。
下午，杜新枝的视频电话如期打来。她跟玲玲交代了庭审的具体情况，还吐槽了一下自己花200多元做的核酸检测没用上。话题绕着绕着，最终还是绕到了姚策身上，“他身体状态好吗？”“他现在精神状态怎么样？”
“姚策得病后特别怕冷，他受一点凉，疼痛就会加剧。医生建议去暖和的地方养病。”杜新枝说，去年12月底，他们陪姚策搬到广西北海生活，“姚策以前在这座城市工作过，比较熟悉，也相对暖和点。”刚重逢半年多的一家五口花800元在北海租了一间70多平方米的两室一厅。杜新枝夫妻俩住一间，姚策独自住一间，玲玲则带着楷楷睡在客厅。
1月10日，姚策因突然吐血被紧急送入北海市人民医院抢救。之后没有多久，姚策转院到了杭州。杜新枝回家继续帮儿子打官司。
她在视频电话里告诉玲玲，“再等我一下，我马上来杭州照顾你们，帮你分担一下，洗洗衣服。”
马上就要过年了。玲玲和杜新枝都无法确定要在哪里过这一家子的第一个春节，“很可能就留在杭州了，还要看姚策的病情。”
这些年，玲玲从来没有在外地过过年，她有些迷茫。但她知道，眼下陪姚策等待一个奇迹，比什么都重要。
而姚策感叹命运弄人，28年前他决定不了自己的出身，28年后他决定不了自己的生死，但眼下仍然会积极接受治疗。姚策不愿意再把精力放到官司以及后续赔偿、家人这些事情上。他现阶段的唯一目标，就是好好治病。
本报见习记者 刘俏言记者 张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