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西问)从狼人杀到网游竞技,青年亚文化如何“破圈”?
中新社北京5月2日电 题:从狼人杀到网游竞技,青年亚文化如何“破圈”?
作者 郭超凯 张蔚然
廉思。本人供图从玩狼人杀到网游竞技,从爱看鬼畜视频到热衷嘻哈文化,时下中国青年人的时髦兴趣爱好和社交方式越来越受社会关注,青年亚文化日趋丰富多元。
青年亚文化是如何“出圈”“破壁”的?如何看待亚文化所反映的年轻人诉求?对外经济贸易大学惠园特聘教授、国家中长期青年发展规划专家委员廉思近日接受中新社“东西问”专访,进行深度解读。
现将访谈实录摘编如下:
资料图:玩家正在密室中“解密”。 李南轩 摄中新社记者:以粉丝文化、恶搞文化等为代表的青年亚文化引发广泛热议,二次元、网游竞技等青年亚文化形态备受年轻群体欢迎。您能否系统介绍一下,什么是青年亚文化,它所对应的文化形态和载体是什么?
廉思:一般意义上的青年亚文化兴起于二战以后的欧美国家和地区,是青年群体为区别于主流文化而创造的一种代表青年特征的亚文化。20世纪30至50年代的芝加哥学派在关于种族、移民、犯罪等问题的研究中涉及到青年亚文化,开启了这一研究领域;发展至60年代,英国伯明翰学派对前者进行了继承和反思,他们对青年亚文化所涉及的社会群体以及所展现出的“仪式抵抗”更感兴趣,深入研究了青年亚文化的政治内涵和文化活力;进入后亚文化时代,青年亚文化“抵抗”精神的弱化以及亚文化自身多样化、娱乐化、圈层化与消费主义的紧密结合,使得其内涵和价值迭代更为频繁,往往是一种青年亚文化的类型刚刚兴起,另一种类型就在悄然孕育了。
亚文化是社会某一阶层或群体所创造的意义系统和表达方式,青年亚文化是青年一代对主流话语体系“非常态化”的表述,他们通过区别于其他文化形式的风格独特的语言、行为、符号系统等,来表达他们特有的价值观与生活诉求。这是一种主要由年轻人群体创造的、与父辈文化和主流文化既抵抗又合作的一种社会文化形态。其载体非常丰富,语言(尤其是网络流行语)、图像、影视、游戏、服饰、音乐都能成为青年人发挥的素材。
资料图:图为西安“剧本杀”玩家。 张远 摄中新社记者:当前,互联网影响下的青年亚文化存在哪些热点现象和热点群体?这些群体有哪些特征?他们关注的问题与诉求是什么?
廉思:青年亚文化伴随着经济社会的发展和新媒体技术的创新而不断分化,呈现出丰富多元的态势。在“哔哩哔哩”等视频类平台上,人们能够感受到各种不同的亚文化类型,从动画片、纪录片、生活片等原创作品的嫁接和创新,到克鲁苏神话、蒸汽朋克、赛博朋克、舰娘等特定幻想概念,每一个分区都能代表一个热点群体,而其中不断更新的内容都显示了当前青年亚文化的热点现象。
从这些热点现象可以窥见青年亚文化的一些显著特征,比如符号话语的创制与应用,像鬼畜文化、嘻哈文化等;抽离现实的沉浸体验,青年可暂时抛却现实困恼,释放压力和焦虑,像密室逃脱、桌游和狼人杀等。总之,青年亚文化表现的不再是一种“反抗”,而转向“自我的彰显”,也就是对自我的认知、认同与张扬,以及对自我价值的追求。
不同亚文化的背后是青年人共享的价值观,年轻人通过互联网扩大自己的社交圈,他们在一起闲聊,一起娱乐,倾诉心中秘密,与陌生人建立起紧密联系。青年亚文化实践行为中的“同人”“圈子”“群”“组”“部落”等命名方式,鲜明地反映出年轻人依托网络进行陌生人之间的圈群化再聚合的特点。
资料图:一职业学院电竞教育中心内,学生在课堂上练习当下热门的电竞游戏。中新社记者 张瑶 摄中新社记者:IG游戏俱乐部夺冠引爆微博热搜,虚拟歌手“洛天依”拥有海量粉丝……越来越多的青年亚文化正在以意想不到的形式“出圈”,从原来的“小众”影响到“大众”。这些青年亚文化是如何“出圈”和“破壁”的?
廉思:经济社会的发展和新媒体技术的普及给青年亚文化的传播创造了条件,多元文化融合的环境赋予了青年亚文化更大的发展空间,人们对于青年亚文化的包容度普遍提高,这使得青年亚文化能够被社会大众了解和认知。青年亚文化在弱化“对抗”的基础上,进一步开始对接主流文化和传统文化,在保留原有的文化元素的同时与主流文化融合并存,亚文化因而具有了某些“主流”色彩。
与此同时,主流话语权威也向亚文化寻找灵感和素材,力图突破呆板僵化的表现形式,借助青年亚文化进行主流意识形态宣传,如2021年春节晚会上的虚拟歌手、弹幕互动等,“出圈”与“破壁”是青年亚文化与主流文化相互影响的结果。
资料图:汉服爱好者和cosplay爱好者合影展示。 陈超 摄中新社记者:移动互联网对青年亚文化的激活,带动了各种文化关系的重新调适。您觉得现阶段移动互联网给青年亚文化带来哪些变化?
廉思:首先,借助于网络媒介的快速成长和普及,青年亚文化实现了从相对封闭的“小众团体”向整个社会开放的“普泛化”转向。网络技术支持下的新公共空间能够向几乎所有的青年群体开启,文化的传播跨越了时空上的限制,同时现实生活中的身份、性别、收入、学历等因素所带来的差异被模糊,能够更大限度地吸纳年轻人的加入。
其次,青年群体通过谙熟使用新媒介技术为自身赢得了更为广阔和自由的“书写”空间。网络媒介的虚拟性和即时性使青年尽情地展现真实的自己,尤其是那些过去羞于表达的不成熟观点和前卫的理念以及独特的兴趣爱好。比如以对bjd(球形关节人偶)为代表的各类娃娃进行观赏、打扮、化妆以及改造的玩偶娃圈,对各种配饰、小物、手工艺品进行制作改装的手作圈等。
第三,移动互联时代的青年亚文化突破了传统亚文化风格的表达惯例,不拘泥于过去传统的衣着方式、言行风格等“符号”,而是尝试杂糅文字、图像、影像、声音等更多的媒介手段,实现青年亚文化生产和传播多样化,比如各种小众动植物圈、小众收藏圈和车辆改装圈等。
最后,青年亚文化的类型也随着移动互联网的发展由单一向多元转向,网络媒介上盛行的偶像圈、电竞圈、直播圈、up主圈、画手圈、网络配音圈等层出不穷,亚文化表现出更强的互动性与影响力。
中新社记者:我们注意到海外一些掺杂“港独”等元素的二次元产品,正在互联网上广泛传播。面对互联网给青年亚文化带来的上述影响,我们应如何应对,以促进其良性发展?
廉思:在一个群体所持有的价值体系包含某种与整个社会的主流价值观有明显冲突的情况下,我们或许应当使用“反文化”这一术语来描述这种文化形态。比如掺杂“港独”“台独”或其它违背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和社会公序良俗的所谓“亚文化”,其实就是典型的“反文化”。网络环境的开放性、移动设备的便携性以及多元文化的交流互动,在给予青年亚文化更多发展空间的同时,也给“反文化”的发展和渗透带来了机会。一些负面的人生观、价值观和世界观,趁机向青年灌输和倾销,有些不正确的价值理念打着“创新”和“娱乐”的幌子,带有很强的隐蔽性和迷惑性,青年不容易分辨和识别,有的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针对以上现象,我们需要从硬性和软性两个层面来考虑施策。一方面应通过完善法律法规来营造文明的法治环境,用法律红线构筑青年亚文化的政治底线;另一方面可组织社会学、法学、传播学等领域专家和实务工作者献计献策,借助青年亚文化传播科学意见、政策导向,把问题讲深、讲透,在实现对青少年具体认知有效引导的同时,真正增进同青少年的联系。
归根结底,青年亚文化折射出的是青年的自我成长困惑、自我实现焦虑,对青年关心的问题,要给予真情实感的回应,提供切实服务,助力青年成长成才,与青年形成真切的情感联系,帮助其实现真正意义的自我发展,这才是真正的“破圈”和“进圈”。(完)
(参与采写:马帅莎)
廉思,中国新兴群体的瞭望者,对外经济贸易大学惠园特聘教授,中宣部文化名家暨“四个一批”理论人才,国家中长期青年发展规划专家委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