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新网北京4月8日电 (马帅莎 张素)“‘90后’立遗嘱把身后事纳入人生规划”“遗嘱不仅涉及存款，还有QQ、微信等‘虚拟财产’”……连日来，这些报道引发网友讨论和社会关注：年轻人立遗嘱是否越来越普遍？他们为何年纪轻轻就开始考虑“继承者”们？这种行为是“个体秀”，还是对现实的理性回应？
为此，中新网记者采访学者、法律人士及部分“90后”，解读“三十而立”立遗嘱的背后故事。
“三十而立”遗嘱是为何？
——为避免财产下落不明、照顾父母等
在武汉大学社会学院研究员吕德文看来，遗嘱具有非常严肃的社会功能。立遗嘱是为了解决因意外或其他各种原因而引起的社会关系混乱、财产分割不清楚等问题。
3月发布的《2020中华遗嘱库白皮书》(以下简称“白皮书”)显示，截至2020年年底，“90后”立遗嘱人数从2017年的55人，增长至553人。
中华遗嘱库公益推广部主管庞华幸表示，“90后”有主见、有规划、有想法、有财产。当这一群体逐渐进入结婚生育阶段，自然会思考财产问题。
如其所言，有分析认为，遗嘱的本质是依据法律规定的方式对个人身后财产或其他事务作出提前规划。当下，在独生子女肩负的家庭负担、新冠肺炎疫情暴露出生活的不确定性、更为开放的观念、不断增强的独立意识和风险意识等多重因素共同作用下，一些年轻人加入立遗嘱的群体并不让人意外。
来自上海的“90后”网友“糖糖”就告诉记者，如果今年怀孕或会去立遗嘱。“身边连续两个朋友生孩子时大出血进ICU(重症监护室)，所以我想到生孩子就特别恐惧。”她说。作为家里的独生女，“糖糖”名下财产由父母给予，但步入婚姻后配偶是第一继承人，她希望通过遗嘱保证父母的养老权益。
“90后”男生周文泉则说，虽然没有多少资产，但他希望通过这种方式把自己未曾表达的想法告诉父母，说服他们好好活下去。
白皮书显示，“90后”的遗嘱中有71.54%涉及到房产，81.61%涉及银行存款，其中父母买房挂名在子女名下的现象比较常见。庞华幸说，遗嘱有列明财产清单的作用，30岁以下的立遗嘱人群更偏向于由父母继承财产，“立遗嘱可以避免父母子女不清楚财产明细”。
“90后”立遗嘱之“新”
——数字技术影响遗嘱内容和立遗嘱形式
“遗嘱须严格按照《民法典》订立方可有效。”江苏三法律师事务所合伙人陈丹丹对中新网记者说，根据《民法典》规定，遗嘱的有效形式包括自书遗嘱、代书遗嘱、录音录像遗嘱、口头遗嘱、打印遗嘱和公证遗嘱六类。此外，法律均规定了各自的生效要件。“遗嘱的效力，不仅在于立遗嘱人是否意思表示真实，而且也应当符合法律规定的形式要件。”她说。
根据白皮书，“90后”的遗嘱中支付宝、微信、QQ、游戏账号等虚拟财产的纳入和安排成为其突出特征之一。
陈丹丹告诉记者，中国法律保护公民的虚拟财产，但对虚拟财产并没有明确界定，司法实践基于支付宝、微信、QQ、游戏账号等虚拟财产可以自由交易和流转，具有使用价值和交换价值，这与传统财产的基本属性相吻合，能够成为法律意义上的财产。她同时提醒，对虚拟财产价值的认定与分割也最容易产生纠纷。
数字技术不仅影响着遗嘱内容，也影响着立遗嘱的形式。去年3月上线的“微信遗嘱”小程序，截至2020年年底已收到近7万份留言，从留言者年龄来看此举颇受年轻人青睐。
陈丹丹对此分析说，人们的生活日益“电子化”、“网络化”，遗嘱作为自然人基于真实意愿处分个人财产的重要手段之一也难以避免“网络化”趋势。不过，“微信遗嘱”或者其他社交软件遗嘱依赖于软件平台及手机端口，现有技术手段难以保证遗嘱的真实性，也就是难以排除伪造的可能性。换言之，“微信遗嘱”从目前来看及中短期内都不太可能被确定为法定的遗嘱形式。通过微信等网络媒介所立遗嘱，即便出于立遗嘱人的真实意思表示，但由于不符合法律规定的形式要件，从法律角度来说应是无效的。
如何看待立遗嘱“年轻化”
——理性对待生死，还需配套环节
并非所有“90后”都认同即刻立遗嘱这一举动。“90后”女生陈迪就以个人为例说，既然现阶段没有婚姻等其他社会关系，法律本就规定父母是第一顺位继承人，无需立遗嘱。
吕德文也认为，大部分“90后”社会关系简单，尚未实现经济完全独立、成为家庭支柱，也不具备立遗嘱的条件。在他看来，将立遗嘱的这些“90后”后还原到整个群体中“并不具有代表性”。
事实上，中国的遗嘱普及率仍然处于低水平，白皮书给出的数据是“立遗嘱比例不足5%”。受访学者、法律人士对此呼吁，应在社会层面提倡“正面、积极”的遗嘱观，突破不必要的传统观念桎梏，让更多人运用法律保护自己的财产。
从这个角度来说，更多年轻人愿意立遗嘱，提前“谋划”未来，思考对他人的责任，无疑是一种进步。“年轻一代对死亡后的未来世界的想象少了，现实考虑更多一些。”吕德文说。亦有在中华遗嘱库订立遗嘱的“90后”说，立遗嘱不是终点，而是新起点，以后会更加认真地活着。
回归遗嘱本身，相应的公共服务、政策法规更需要与时俱进。陈丹丹建议将立遗嘱纳入政府公共服务，例如组合中华遗嘱库、公证处、司法行政部门等，共同搭建信息共享平台，并在此基础上打造全覆盖、全领域、全体系的继承服务体系。
她还建议将遗嘱与保险、家庭财产信托等多种财产传承制度相结合。“遗嘱不是唯一环节，应该和其他家庭财产处理环节组成一个有机整体，形成一个完整的财产保护制度。”她说。(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