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秉儒 (受访者供图)
要想搞好贺兰山生态环境治理恢复,需要强大的科技力量作为支撑。科研人员为国家贡献智慧不是一句空话,搞生态学研究的人这个时候不站出来,还在等啥?
——刘秉儒 北方民族大学特岗教授、研究员
与刘秉儒做过科研项目的人都知道,跟着这位北方民族大学特岗教授、研究员干,身上是要掉层皮的。
这也难怪。博士毕业仅14年,他就在国内率先发起成立中国生态学会恢复生态专委会,主持国家自然科学基金4项,承担生态保护项目40余项,获省部级奖项6项,发表论文百余篇……
“我马上就50岁了,总有一种紧迫感,就是铆足劲甩开膀子干,你算算还剩几年?时间和任务不等人呀。”刘秉儒对科技日报记者说。
近日,2022年度宁夏“最美科技工作者”名单发布,刘秉儒榜上有名。
把“干沙滩”改造为“金沙滩”
刘秉儒的老家在甘肃省庆阳市宁县,是水土流失比较严重的地区。儿时的记忆中,家乡每次下暴雨,地上都是由雨水“调制”而成的黄泥汤。这一幕“刻”在他的脑子里,很多年都挥之不去。
高考后,刘秉儒被甘肃农业大学水土保持与荒漠化防治专业录取,毕业后阴差阳错在工厂干了7年行政。后因想从事与专业相关的工作,他辞职考入兰州大学生态学专业继续深造。2008年博士毕业,他最终选择进入更能发挥专长的宁夏大学,做旱区生态研究。
地处西北内陆的宁夏,是典型的农牧交错区,降水稀少。一直以来,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们有时耕地,有时搞畜牧业,但因缺乏环境保护意识,生产活动使生态变得非常脆弱。在封山禁牧后,当地农牧民生活受到了一定程度的影响,如何让这里在恢复植被的同时生产依旧稳步推进,成为摆在科技工作者面前的一道难题。
围绕上述问题,刘秉儒先后承担了3项国家和省部级项目的部分任务,并取得了一系列实用技术成果。
而令刘秉儒至今难忘的,是他初到宁夏时接到任务——银川市永宁县闽宁镇生态与生计协调发展问题研究。
闽宁镇在组织大规模生态移民前,还是一片茫茫戈壁。经过长期蹲点调研,刘秉儒提出了土地退化防治驱动多产业循环发展模式,并推广双孢菇栽培技术、土壤改良技术,为昔日“干沙滩”变为今日“金沙滩”作出了重要贡献。
黄河流域生态保护是国家重大战略之一,而制定生态保护政策和技术方案的基础是生态本底监测。为了更好地监测黄河流域的生态环境,刘秉儒先后主动承担了贺兰山、黄河湿地、吴忠农田防护林国家生态观测站的创建任务。
野外选址、样地设立、采集数据……截至目前,刘秉儒已累计为国家林草局汇交120余万条生态监测数据,他也因此成为宁夏唯一同时开展森林、湿地、农田防护林、荒漠、草地生态系统观测研究的专家。
“全年超过一半时间在野外,体能锻炼得很好,爬山小伙子都比不过。同事都说我是一台不知疲劳的永动机。”刘秉儒笑着说。
2021年8月,为了摸清白芨滩生态修复的碳汇功能及其对宁东能源基地碳中和的贡献,刘秉儒又与宁夏灵武白芨滩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管理局合作,创建了我国第一个灌木林生态观测研究站,填补了我国灌木林生态修复的碳中和研究领域空白。
用“近自然”理念修复“矿山”
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刘秉儒深知此话的分量。
贺兰山是我国西部重要的生态安全屏障,其由北至南,犹如一个天然巨壁,阻隔了腾格里沙漠的东侵,守卫着宁夏平原,不过当地矿山非法开采破坏生态问题比较普遍。
“要想搞好贺兰山生态环境治理恢复,需要强大的科技力量作为支撑。科研人员为国家贡献智慧不是一句空话,搞生态学研究的人这个时候不站出来,还在等啥?”刘秉儒主动请战开展贺兰山生态修复。
2018年初,宁夏重点研发计划重点项目“贺兰山保护区采煤迹地生态修复技术与模式研究”立项,民间称之为“矿山修复项目”。作为该项目首席科学家,刘秉儒在项目实施期间,除了下山提取种子以及整理治理材料外,几乎就“钉”在山上。每天,他和同事清晨7点出发到试验现场,一干就是十二三个小时。
“在荒野地区修复生态,不能按照园林化那套来搞,我们没有充裕的资金支持。我从国外引入‘近自然修复’理念,这是一种比较‘佛系’的修复方式,在宁夏是首次实践,国内不多见。”刘秉儒说。
这种理念就是,因地制宜建植乡土植物,让新种植物更好地“融入”周边生态环境,再静候其慢慢长大,依靠它们自身的力量去改善受损的环境。
刘秉儒带着团队成员筛选出6种适合当地生长的乡土植物,研发出7项不同生态修复新技术,相关技术示范推广面积超过2000亩。
炎炎烈日下,这群人戴着草帽、身穿迷彩服、腰间拴着草绳,与当地农牧民无异。“我们的作业现场从来没有博士、硕士或大学教授,只有民工。”刘秉儒打趣道。
经过一年多的努力,奇迹出现了:煤矸石、矿渣山的缝隙里长出了绿色植物,试验区域里的植物成活率普遍达到30%以上,个别区域甚至超过60%。
一次播绿,年年见绿。
3年后,贺兰山采煤迹地生态系统稳定性显著增强,植被覆盖率由零增至30%。即使在2021年遭遇极度干旱天气,这里的植被依然正常生长。
去年5月,贺兰山生态保护与修复技术成果作为自然资源部和世界自然保护联盟联合推荐的10个中国特色生态保护修复典型案例之一,向全球发布。
传承“门风”促进学生间的交流
“生态修复是一项长期工作,不是靠几个人、一蹴而就能够干成的,需要几代人前赴后继。”正因如此,刘秉儒特别注重培养团队和学生。
硕博连读的那5年,刘秉儒遇到了影响自己一生的导师——兰州大学教授王刚。“导师有个特点,经常请学生吃饭,好让同门师兄弟聚在一起交流学术思想、分享实践经验,我从中受益良多。”刘秉儒回忆道。
后来自己做了博士生导师,刘秉儒也继承了这一“门风”,常常组织学生们一起聚餐交流研究心得,还把自己的工作进展和大家分享。
2019年5月,刘秉儒被调至北方民族大学,带领新组建的“旱区生态修复与保育科技创新团队”继续向前。
这支十几个人的科研团队,近3年承担国家和省部级科研任务18项、获各类省部级奖项5项、获批专利10件、出版专著6部,在国内外刊物发表论文百余篇。
接下来,刘秉儒打算继续丰富贺兰山“矿山修复项目”的科研内涵,将成熟经验推广给宁夏“一号工程”——宁东能源化工基地的生态修复。
“搞生态治理,第一代人是靠力气干的,也就是我们所说的奋斗精神、治沙精神。我们这代人要继承这种精神接着干,还要把生态治理技术体系化。”刘秉儒说。
常有身边人说,刘秉儒的工作太苦,而且相比在实验室工作的研究人员,整日穿布鞋、戴草帽,也很“土”,但他却说自己要的就是这份“土”。
“在自然界,有个先锋物种。哪里生存条件最差,它们就出现在哪里,而当环境条件变好时,它们便默默退出,甘愿被其他物种替代。”刘秉儒说,他和团队成员现在的研究工作之一就是先锋物种的培育,而他自己也愿做贺兰山上的“先锋物种”,让宁夏披上更多“绿装”。(记者 王迎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