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注销的公司为何成了被执行人
深圳龙华：检察建议纠正违法行为推动诉源治理
孙风娟 崔晓丽
如果龙华管理局的行政处罚决定能够以智能化的方式自动导入公司登记系统，市场监管部门就能及时获取科技公司有未了结的罚款信息，就不会为它办理注销登记；如果法院在办理执行立案时，能够自动获取科技公司已经注销的登记信息，也就不会发生立案差错。
“收到检察建议半年多来，我们通过建立信息共享机制，已将十多个存在未了结债务、有可能存在恶意逃避履行处罚的公司纳入风险预警信息库，有效减少了恶意注销情形。”近日，广东省深圳市龙华区检察院第四检察部主任王斐斐对发出的社会治理行政检察建议落实情况实地回访时，该区市场监管部门相关负责人给出了积极回复。而在此之前，当地法院对检察建议落实情况的回复中，也表示将在执行环节完善工作机制，改进工作流程。
究竟是怎样的案件，让检察机关发出两份检察建议并全都得到了积极回应？
缺乏环评手续，科技公司被行政处罚
2017年9月7日，龙华区环境保护和水务局(后更名为深圳市生态环境局龙华管理局，下称龙华管理局)在对深圳市某科技有限公司(下称科技公司)进行常规检查时发现，该公司未经审批擅自开展需要办理环评手续的业务，当即要求其停止相关业务。2018年1月9日，龙华管理局对科技公司作出行政处罚决定，责令停止生产，并处以行政罚款12万元。
行政处罚作出后，在法律规定的时间内，科技公司既没有缴纳罚款，也未申请行政复议或提起行政诉讼。2018年11月9日，龙华管理局向盐田区法院(深圳市所有行政案件审查由盐田区法院集中管辖，具体执行由行政机关所在地法院负责)申请强制执行。随后，盐田区法院裁定准予强制执行，并向科技公司邮寄送达行政裁定书。
2019年5月7日，龙华管理局依据行政裁定书向所在地法院申请强制执行。执行过程中，法院通过查询科技公司的银行账户、车辆、工商股权、不动产、托管股权、公积金等信息，发现其名下无可供执行的财产。之后，法院依法将科技公司纳入失信被执行人名单并作出限制消费令。同年8月22日，法院以科技公司无财产可供执行，且申请执行人不能在指定期限内提供被执行人可供执行的财产线索为由，裁定终结本次执行程序。
案件办理至此，看上去并无任何问题。然而，龙华区检察院在开展行政非诉执行监督专项工作中却发现了异常。
尚有行政罚款未缴纳的公司竟偷偷注销
“我们每年开展行政非诉执行监督专项工作时，会抽查相关行政机关作出行政处罚后的执行情况，并根据发现的问题提出监督意见。”龙华区检察院第四检察部检察官许琇蕙告诉记者。在2020年的例行抽查中，检察官发现在上述案件中，科技公司曾在2019年5月19日向法院提出执行异议，要求停止执行和撤销案件，但法院没有立案审查和处理。针对法院在执行程序中存在的瑕疵，检察机关进行了立案监督。
检察官在调查中还发现，这家科技公司竟然在2019年3月7日注销。尚有行政罚款未缴纳的科技公司，为何能够成功注销？原来，按照相关规定，市场监管部门对企业注销登记申请采取的是书面审查，而非实质审查。科技公司在提交注销登记材料时，谎称企业债务在进入清算前已了结，骗取市场监管部门办理了法人注销登记。
“问题出现的一个重要原因，是各部门之间存在信息壁垒，没有建立起信息共享机制。”许琇蕙告诉记者，“如果龙华管理局的行政处罚决定能够以智能化的方式自动导入公司登记系统，市场监管部门就能及时获取科技公司有未了结的罚款信息，就不会为它办理注销登记；如果法院在办理执行立案时，能够自动获取科技公司已经注销的登记信息，也就不会发生立案差错。”
发出检察建议推动诉源治理
针对发现的问题，2021年7月，龙华区检察院向执行法院发出检察建议，建议对该案执行过程中存在的不规范问题进行整改，并注意在收受案件及执行过程中加强对当事人主体身份的审查，避免类似错误再发生。同时，该院还建议法院进一步完善工作机制，改进工作流程，规范对执行异议申请的审查和处理程序。
为了推动从根源上解决不诚信的注销行为，规范商事主体登记管理制度，龙华区检察院向市场监管部门发出社会治理类检察建议，建议市场监管部门对科技公司不按照规定办理注销登记的情形予以处理；与各执法机关建立信息共享机制，努力实现互联互通；在办理公司注销登记环节注意审查拟注销主体有无未了结的行政处罚、税务欠款、诉讼事务，防止恶意注销。
两份检察建议受到了高度重视。
法院立即组织立案庭、执行局等相关业务部门对检察建议的内容进行研究。2021年9月，法院向检察院复函称，对于该案所涉执行异议，法院将依法立案审查处理。同时，法院已向申请执行人龙华管理局进行释明，要求其限期申请变更或追加被执行人，后续将根据申请执行人的申请和审查情况依法处理。
此外，法院还梳理了现有法律规定和实践做法，增加设置办案流程节点，加强对当事人主体身份信息的核查，及时掌握其变更情况，并就执行异议工作加强沟通。
市场监管部门收到检察建议后，对科技公司提交虚假承诺材料骗取公司注销登记的行为进行立案调查，作出撤销该公司注销登记的决定。针对信息共享的建议，市场监管部门已函告各相关单位，建议各单位在发现有关商事主体可能存在恶意逃避债务，逃避履行处罚、裁决、判决等情况的，及时向其说明情况，依法把该商事主体纳入风险预警信息库，待其履行完毕相关责任，再解除风险预警。
“我们始终认为，行政检察工作应当践行‘穿透式’监督理念，要在个案监督的基础上延伸触角，找到问题症结，推动相关部门建章立制，实现诉源治理。”龙华区检察院副检察长谢国庆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