鏖战奥密克戎，升级精准防控
中国新闻周刊记者/杜玮
发于2022.3.28总第1037期《中国新闻周刊》
过去一周，国内本土疫情发展仍维持在高位。这是武汉疫情后，国内疫情常态化防控面临的一次复杂挑战。除了3月16日全国新增本土病例数为2400余例外，其余几天每日新增病例数均超过了3000例。3月17日至21日，全国每日新增病例数在4000例上下。
3月1日以来，国内本土累计报告新冠感染者超过4万例，波及28个省份。吉林省累计报告超过2万例，另有山东、河北、上海多个省市累计报告超过1000例，有至少十余个省份累计报告在100至1000例之间。
本轮疫情呈现全面开花的特点。国家卫健委在3月19日召开的新闻发布会上称，本土疫情处于发展阶段，多省面临同时段、多地市发生奥密克戎疫情防控局面。从去年12月开始，全球新冠疫情进入第四波流行高峰，已连续11周每周报告病例数超过1000万。近一周，全球新冠疫情新增确诊病例再次出现反弹，40%以上集中在中国周边国家和地区。这使得国内与周边国家和地区疫情水平的“压力差”不断增大。
国家卫生健康委副主任、国家疾控局局长王贺胜表示，全球本轮疫情仍是高位流行，近期不会结束。这意味着国内多地将持续面临与奥密克戎变异株的遭遇战。3月15日晚，第九版新冠诊疗方案发布，这被视为为应对奥密克戎感染者以无症状、轻型病例为主而作出的一次重大调整。
3月17日召开的中央政治局常委会会议指出，要坚持动态清零，提高科学精准防控水平，不断优化疫情防控举措，努力用最小的代价实现最大的防控效果，最大限度减少疫情对经济社会发展的影响。
北京大学第一医院呼吸和危重症医学科主任 、新冠肺炎专家组成员王广发对《中国新闻周刊》分析说，要与时俱进，根据国际和国内疫情，评估流行病学风险。虽然不可能完全避免疫情，但可以让疫情处于一个低的流行强度，尽最大可能保障社会的正常运行和百姓的生命健康。
诊疗方案的重大调整
过去一周多，除了吉林省日新增感染者在1000例以上，山东、上海仍为此轮疫情的“重灾区”，河北、福建“后来者居上”。
作为新的疫情扩散点，山东省滨州市3月19日新增本土感染者近400例。上海新增感染者连日来屡创新高，3月21日报告阳性病例近900例，3月1日以来，新增感染病例总计在4000例上下。廊坊市是河北本轮疫情的主要暴发地，3月19日，新增阳性病例546例。从3月9日出现首个感染者至21日24时，廊坊市累计报告感染者突破2400例。福建省的感染者以来源于泉州为主。3月16日起，泉州感染病例以每日上百例的速度增长，3月13日至今，累计报告感染者超过1300例。
奥密克戎变异株BA.2进化分支是多地疫情的“罪魁祸首”，其致病性较弱的特点和疫苗的高接种率使得感染者以轻症和无症状感染者为主。本轮疫情截至3月18日24时，全国在院感染者总数为29127例，其中轻型和无症状感染者占比95%，重型和危重型占比不到0.1%。3月18日，国内时隔一年多后再现死亡比例。两例死亡病例来自吉林省，均超过60岁，新冠肺炎为轻型，直接死亡原因系基础疾病。
为应对与日俱增的感染者，按照新颁布的新冠肺炎第九版诊疗方案，吉林省把方舱医院作为轻症患者的隔离地点。截至3月19日，全省各地现有隔离房间11673间，已建成方舱医院9处，提供床位16302张，已使用床位8538张，未来3天还将交付床位6993张。
新版诊疗方案与之前版本相比，一个最大变化就是分类收治，对轻型病例实行集中隔离管理，对普通型、重型及有高风险因素患者集中收治到定点医院救治。无症状感染者和轻型病例一样，集中隔离管理。这样可以避免占用大量医疗资源，乃至造成浪费和挤兑。
国家卫健委医政医管局局长焦雅辉对此解释说，对轻型病例和无症状感染者，不需要采取过多医疗和干预措施，这样能把医疗资源提供给真正有需求的新冠患者，实施更精准救治，医疗资源也可以更科学地发挥作用。焦雅辉也强调，阳性感染者是有传染性的，因此隔离管理设施要和密接人员的隔离场所严格区分开，避免交叉感染。
出院标准中核酸Ct值的调整也是新版诊疗方案的一大特点。Ct值是判断核酸检测是否为阳性的一个关键指标。通常而言，样本Ct值在0~40之间都算作阳性，40以上则是阴性。Ct值是局部病毒浓度高低、传染性强弱的一个标志，Ct值越高，就意味着患者体内的病毒浓度越低，传染性也就越低。Ct值为20意味着病毒载量较高，30以上患者的传染性较弱。依照新版方案，核酸Ct值大于等于35可以出院。
北京地坛医院感染性疾病诊疗与研究中心首席专家李兴旺在回答媒体提问时说，这两年从病毒学研究发现，Ct值35以上的病人标本中，几乎分离不到活病毒，这意味着没有传染性。同时，在流行病学研究中发现，前期有很多所谓“复阳”病例，Ct值基本在35以上，回归社会后也没有造成密切接触者的感染。很多恢复期的住院病人，一周左右Ct值就升到35以上。虽达不到转阴标准，但这些病人没有传染性，“在医院住着，是对医疗资源的浪费”。因此，新版诊疗方案把出院和解除隔离时核酸检测Ct值的标准进行了调整。
3月19日晚，吉林省有101名新冠肺炎患者从吉林市、长春市多家定点医院出院。新版诊疗方案将患者出院后管理由过往14天隔离改为7天居家健康监测。焦雅辉分析说，这一方面是考虑到患者出院后已经没有传染性，因此把隔离管理改为居家。另一方面，通过对此前德尔塔和奥密克戎感染者的观察，基本上7天之内，患者整个身体机能都恢复到正常状态。焦雅辉认为，第九版方案的调整，“并不意味着防控政策放松，而是更加科学、更加精准、更加有针对性”。
走向更精准的防控
奥密克戎变异株的出现给各地疫情防控带来了极大挑战。
作为国内的“抗疫优等生”，上海的精准防控政策也作出了调整。3月12日起，上海开始实行“2+12”模式核酸大规模筛查，即社区先实施两天封闭管理，其间进行两次间隔24小时以上核酸检测，社区相关人员再进行12天居家健康观察。筛查以分批次、网格化方式进行，以尽快实现社会面的清零。3月16日，“2+12”模式微调，12天的居家健康观察不再作要求。
上海市卫健委主任邬惊雷接受媒体采访时说，鉴于奥密克戎变异株传播力强、传播速度快、具有隐匿性等特点，整体筛查范围明显扩大，资源投入加大。筛查不限于以前密接、次密接和风险人群，而是包括对重点行业人群和划定重点区域人群，“条块”结合。3月16日至17日，上海市对重点区域核酸采样共计1400多万人次，3月18-20日，全市非重点区域累计筛查1000余万人次。而上海市的常住人口为2480万人。
此轮疫情中，吉林市、长春市也已开展了数轮全员核酸检测。3月21日，吉林省卫健委副主任张力说，全省持续开展“清仓”行动，长春市、吉林市正连续三天开展全员核酸检测。
奥密克戎变异株的来袭也让多地的防疫举措如2020年初一般严格。3月21日起，上海迪士尼度假区因疫情原因开始闭园。在此之前，长时间的封园只发生在武汉疫情期间，从2020年1月25日起，一度暂停开放至当年5月。去年万圣节后，因有一名确诊病例到访，在进行了广受赞誉的“烟花下的核酸检测”之后，迪士尼仅短暂封闭两天。
吉林市从同一天起至3月25日，实施全域静态管理，封控区人员禁止出户，管控区人员禁止出单元。厦门市暂停密闭空间场所营业。南京市3月20日发布的疫情防控最新通告称，进入小区须凭48小时内核酸阴性证明。过去一周，山东淄博一小区居民因外出就医受阻与社区疫情防控人员发生肢体冲突。深圳的外卖骑手因所住小区封控、管控，为了不影响生计，只能露宿街头。燕郊的人们因为小区封控，进京遇阻。吉林省还一度出现了医疗物资告急。
在3月22日举行的国务院联防联控机制新闻发布会上，国家卫生健康委疫情应对处置工作领导小组专家组组长梁万年说，关于社区管控，一些相应干预措施实施时不够精准，往往是“一刀切”，或者是“大水漫灌”。今后，对社区防控人员的培训，和专业机构的联动需要进一步加强，使防控更加精准、更加科学。此前，焦雅辉也表示，要解决民众看病就医的“最后一米”问题，关键要解决“一进一出”，让有就医需求的民众出得了小区的门，也能够进得了医院的门，“不得以核酸检测作为一个前置条件，任何一个医院都要严格落实首诊负责和急危重症抢救的制度”。
王广发认为，现阶段要做的依然是尽量将国内疫情清零。“我们现在还有机会，处于可控的时间窗”。之所以不能像其他一些国家躺平，是因为这会使得感染人数骤增，冲击医疗资源，进而使得高危人群的病死率增加，会大幅影响人们的正常生活。
当下最关键就在于，面对奥密克戎变异株隐匿性强、监测难的特点，如何实现疫情防控和经济社会发展间的平衡。在王广发看来，总结过往两年多来抗疫的经验教训，“有些时候我们上防控措施很快，但放的时候慢了半拍，这是后续要注意的。有些行业是非常依赖人流量的，多管控一天就会多一天损失。风险很低的情况下，延长管控，没有太大的收益，核酸检测频次也要适度，这些都体现了精准防控的思想。” 深圳自3月14日起，停止一切非必要流动一周，完成三轮全员核酸检测后，基本实现社会面动态清零。3月21日起，全市有序恢复正常工作秩序。
3月17日召开的中央政治局常委会会议指出，要加强疫苗、快速检测试剂和药物研发等科技攻关，使防控工作更有针对性。新版诊疗方案为疫情防控的工具箱提供了核酸和抗原联合检测，及包括辉瑞小分子药在内的两种新冠抗病毒药物的新选择。
基于抗原检测的敏感性、特异性不如核酸检测的特点，它的应用主要在高风险、高流行率的聚集性感染的人群中。截至3月20日19时，吉林省工信厅在全国范围内已订购抗原检测试剂盒4810.6万人份。截至目前，已累计调拨抗原检测试剂盒4082.1万人份，送到长春市、吉林市等重点地区及定点医院、省内学校等重点单位。
王广发说，抗原检测最大优势是民众可以在家中检测。敏感性虽不是百分之百，但有利于较早发现病例。按照此前发布的《新冠病毒抗原检测应用方案(试行)》，抗原检测阳性的，居民应当立即向所在社区(村镇)报告。在上周国新办举行的新闻发布会上，焦雅辉说，《传染病防治法》等法律法规中明确提出公民有履行传染病报告的责任和义务，如果因没有履行导致传染病的传播，就要承担相应的法律责任。
王广发认为，未来各地要加强对于重点人群的监测，全社会要形成一个共识，“普通民众一旦有新发呼吸道症状，应去做抗原、核酸检测。对于学界来说，目前我们最需要的是流行病学风险评估，各种防疫策略下，到底会有多少患者？患者多快能出院？现有医疗系统承受得住多高的流行峰值。”他还表示，各地也应去做相应评估，防疫的薄弱环节在哪里，重点人群是哪些，严格防控应到什么程度，在此基础上，有针对性地采取措施。“如果风险很高，就应坚决、迅速采取措施，如果风险很低，就应适当放开”，以一个可控的成本来保障疫情防控，同时维持社会的正常运转及民众正常生活。
在3月22日的发布会上，梁万年说，“期盼着有一天病毒越变越温柔、越弱了，我们的有效药和特效药已经出现了，我们的疫苗更加有效了，包括国际上一些疫情也下降了。这种情况下，我们会综合考虑中国疫情的态势，病毒和疾病的危害性，我们的防控能力，然后采取更加适应的措施来应对这种疾病。”
《中国新闻周刊》2022年第1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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